贝叶文化在中国 社会科学研究的新领域

贝叶文化被认为是“傣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而贝叶经是贝叶文化的主要载体

　　什么是贝叶文化?

　　“贝叶文化”是亚洲一项重要的人类文化遗产。广义上理解,它是对以“贝叶经”为主要载体的佛教文化的一种象征性称谓,其范围当覆盖从佛教缘起地印度,北及阿富汗、中国、日本列岛、朝鲜半岛、蒙古,南到斯里兰卡、尼泊尔、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等亚洲国家和地区。但由于佛教北传方向的国家和地区没有或已佚失刻写贝叶经的习俗,故“贝叶文化”在狭义上常被认为是印度、斯里兰卡、孟加拉、尼泊尔、缅甸、泰国、柬埔寨、老挝和越南南部,以及中国云南等流传巴利语系佛教的南亚、东南亚国家和地区的佛教文化形态。这些国家和地区至今仍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刻写、制作、使用贝叶经的传统和习俗,因此被视为亚洲的“贝叶文化圈”。

　　“贝叶文化”之名源于“贝叶经”。贝叶经即用铁笔刻写在贝多罗树叶上的佛经,是世界公认的佛教经典载体之一。我国境内历史上发现有大量贝叶经,但北南之间有梵语系和巴利语系之别,简言之,二者分属北传佛教和南传佛教。这里我们谈到的主要是流传于南亚、东南亚的巴利语系贝叶经。传统上“贝叶文化”被概括为“傣族传统文化的一种象征性提法”。我们或可从学术角度把其概括为,贝叶文化是南传上座部佛教的主要信仰区广泛流存的一种活态文化现象,它指“以贝叶经为核心载体,以贝叶经所承载的佛教思想为主要思想体系,以贝叶经的制作、刻写、吟诵、供奉、传承等相关佛事活动和民间习俗传统为典型表现形式的文化形态”。

　　中国的贝叶文化

　　在中国,巴利语系贝叶经的流传地主要是云南省境内的西双版纳、德宏、临沧、普洱、保山等地。一般认为,贝叶经是在公元7世纪前后,随佛教的传播由印度传入斯里兰卡,再经由缅甸、泰国、老挝等东南亚国家传入我国西南边疆傣族地区的。贝叶经既以珍贵的古籍文献形式为后人保留了较早时期佛教文化的内容,又是佛教文化和历史最具象征性的圣物,在寺庙佛堂、在傣家竹楼,广受信众崇拜和珍爱!刻写巴利语系贝叶经常用的文字包括僧迦罗文、缅文、泰文、老挝文、傣文等。因为上述文字同属巴利语系,在字形、字义上十分接近,故我国境内发现的许多傣文贝叶经在上述国家和地区都可以互识互通。这使得贝叶经和贝叶文化成为我国与东南亚、南亚等许多国家交流互享的文化遗产瑰宝和开放共荣的文化纽带桥梁!

　　在我国云南,承载贝叶文化的典籍资料不限于贝叶经(即贝叶刻本)。历史上以贝叶经为母本而广泛传抄流转的大量纸质抄本,也是贝叶文化的重要文献宝库和思想源泉。至今,很多经典还在民间辗转传抄。这些抄本不仅传抄佛经,还记载有大量傣族传统文化的内容,主要包括历史、哲学、法律法规、文学、艺术、语言文字、生产生活(习俗礼仪)、天文历法、医药医理、伦理道德等。信仰上座部佛教的傣族群众一般认为,我国共有八万四千部贝叶经。这实际只是一个佛教化的、虚数性的量词表达,但无疑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历史上我国境内所留存贝叶经典籍数量的丰富性。直到现今,每逢“赕坦”、“赕佛”、“赕塔”等佛事活动和节日,向佛寺敬献这些手工刻写或传抄的经书,都被傣族及当地其他少数民族群众视为虔信上座部佛教的崇高善举。

　“傣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

　　在我国,贝叶文化主要流存于云南省境内的南传上座部佛教地区,并为信仰上座部佛教的傣族、布朗族、阿昌族、德昂族以及部分佤族和彝族等边疆少数民族所传习。国内覆盖人群100余万,其中居住在西双版纳、德宏、普洱、思茅和保山等地的傣族是贝叶文化最主要的使用和传承族群。在此意义上说,我国的贝叶文化亦可大致理解为“以(老)傣文贝叶经为核心载体、以南传佛教和傣族传统文化为内容的一种文化形态”。被认为是“傣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的贝叶文化,具有两个特征:一是与巴利语系南传佛教文化和傣族传统文化两个系统融合相关;二是仍保留着用老傣文制作刻写贝叶经传统的“活态”文化形式。然而,与“贝叶文化圈”内的斯里兰卡、泰国、缅甸、老挝、柬埔寨等南传佛教地位很高的国家相比,中国的贝叶文化又因为流传地域相对小、影响人口相对少、地缘格局边缘化和老傣文的濒危性等原因,而有一定的“边缘性”和“濒危性”特征。

　　贝叶文化除了是一种文化现象,还是我国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新兴领域,有其独特的科学研究意义和价值。

　　从研究范围上看,贝叶文化既存在于我国西南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是一种与傣民族文化密切相关的地方文化事项,又辐射“贝叶文化圈”内各个国家、地区,“几乎有上亿人还在传承和使用”的国际性文化事项。

　　研究对象上,包括佛教文化和民族文化两大板块。曾有学者争论,“贝叶文化”可以用“南传佛教文化”或“傣族传统文化”二者任其一来代替。但这种观点似乎失之偏颇。我国所发现的贝叶经典籍,除南传佛教典籍外,还包括大量非宗教性且本土特色鲜明的文化内容,如天文历法、占卜、法律法规、伦理道德、生产生活技艺、医药,以及神话传说、叙事诗、格言谚语等文学体裁作品。这些内容包含着各个民族所创造的传统原生文化,虽然其中一部分的确深受南传佛教文化影响,但整体上“贝叶文化”的研究对象是宗教性特点的“南传佛教文化”所无法完全涵盖的;另一方面,由于贝叶文化存在圈域内民族构成情况的复杂性,加之佛教文化这一外来文化对贝叶文化内涵方面的极大影响,仅仅用“傣族文化”或是“傣泰民族文化”来表称“贝叶文化”,同样不够妥当。可见,贝叶文化既包括南传上座部佛教的教义、教规和哲学思想等宗教性内涵,又记录保存了各信仰民族传统文化中的历史、习俗、文学艺术、科技、伦理道德等民族性内容,是一种复合型的文化形态,极具社会科学研究价值。

　　从研究内容上看,“贝叶文化”至少具有三个层次:一是处于核心层的贝叶经及其所记录的南传佛教经典内容,主要包括不完整的傣文三藏经和藏外典籍;二是由贝叶经衍生出的位于中间层的构皮纸、绵纸等其他材质所记录的世俗性、文化性内容;三是处于外层的存活于民间的南传佛教文化和各民族的传统文化事项,如贝叶经的刻写技艺,以赕贝叶经为代表的各种形式的“赕”等各类佛事活动和仪式,信仰民族的风俗习惯,价值观和伦理道德思想,深受南传佛教文化影响的社会和社区环境,等等,内容十分丰富多元,具有外显性。因此,贝叶文化被傣族民众赞誉为“傣族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内容涉及哲学、历史学、宗教学、民族学、民俗学、文学、医学、法学、社会学等诸多学科,可以说是内容博大精深,层次丰富多元。尤其是其中的第一和第二层,因为大量贝叶经典籍还尚未被翻译为汉文,很多内容和其中所蕴含的价值还未被人们所认识,未来的学术研究空间十分广阔。

　　摘自《社会观察》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