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文历史谱牒档案研究

　　傣族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数量丰富的谱牒档案是其中重要的内容。这些谱牒档案涉及傣族古代社会历史、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宗教民俗等各个领域，在傣族社会历史、文化的研究中，具有极其宝贵的史料价值。本文主要对1949年以前傣族古文字历史谱牒档案的产生、内容形制、研究价值及分布保存诸问题作一概述，以期引起学术界对傣族历史谱牒档案的重视和深入研究。
　　　　一
　　傣族在长期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形成了本民族古文字。现存有西双版纳等地使用的傣仂文；德宏大部分地区及景谷、沧源、双江、耿马、镇康的部分傣族地区使用的傣纳文；德宏瑞丽县及潞西县遮放以南地区和澜沧，耿马县部分地区使用的傣绷文和红河州的金平等地傣族使用的金平傣文。据傣书《多拉维梯》记载，傣仂文始用于傣历639 年(公元1277年)。傣纳文创制和使用于公元14世纪，傣绷文与缅甸掸文基本相同，是一种古老文字。金平傣文由于材料匮乏，其创始年代难以稽考。(1 )现存傣文谱系多用傣仂文和傣纳文撰成，其中以傣族土司谱牒档案最为丰富，主要记述土词世系源流、任职袭替、功勋业绩以及配偶、儿女、封地、疆域、俸禄等历史情况，并对土司地区的典章制度，重大历史事件、同境内外邻近土司的友好与纷争关系多有述及，内容涉及到傣族社会历史发展的各个方面。
　　傣族土司主要分布在西双版纳和德宏等地。在西双版纳地区，最大的土司为车里宣慰司，关于车里宣慰司的设置情况，《明史·云南土司·车里》说:“车里，即古产里。……(元)置撒里路军民总管府。……(明)洪武十五年，蛮长刀坎来降，改置车里军民府，以坎为知府。……十七年……改置军民宣慰司，以坎为使。”车里宣慰司从刀坎到刀世勋共传了23代，一直到1956年人民政府宣布废除土司制度为止，历经元、明、清三朝约770余年的历史。自元代以来， 形成了众多的车里宣慰司谱牒档案，对其社会历史情况作了详尽的记载。如《车里宣慰世系》系勐海土司署4代土司的文书官， 105 岁的帕雅龙欠宛贡(卒于公元1945年)藏本。《世系》由两大部分构成:1，“宣慰世系”。 记录了1世“宣慰使召帕雅真，后婻拉玛尼，生有四子， ……四子桑凯冷，继父位为帕雅于西双版纳之勐景洪。 帕雅真于祖腊历 542 年庚子(公元1180年)卒，是为1世祖”。至 28 世， “召孟龙(刀栋梁)于祖腊历1288年丙寅继承父位，治理地方，时年40岁，在位17年，享年57岁。时祖腊历1305年癸未8月黑分初2日”止，共763 年间刀氏家族世系源流、土司在位时间、历史业绩、辖境变更及子女配偶情况。2， “杂记”。所录内容包括“西双版纳大事记”、“关于帕雅真家族世系”、“召屯帕等级勐之间书信来往”、“西双版纳各勐召庄接任礼仪”、“拴线祝福”、“接任混一级官员的礼仪”、“混播宛等级接任的礼仪”、“关于赐、接金伞的礼仪”、“关于接任召播按‘罢密尼’古规”、“誓词”、“宣读宣慰使圣旨”、“天朝皇帝划给宣慰使管辖的疆域”等12方面，(2)对车里宣慰司典制礼仪、誓词文牍、税银礼金、 历史事件及睦邻关系详加叙述，史料殷实，有较高的查考价值。
　　历史上形成的记录西双版纳车里宣慰司世系源流的傣文谱牒种类繁多，主要版本有《泐史》，繁本(李拂—编译)，分上中下3卷， 上卷为孟艮(今缅甸景栋)藏本，中下卷为勐海土司刀宗汉藏本，自1 世叭真至32世刀正综(公元1180年～1864年)止，共载684 年“帕雅真王族血统的家族”历史。《叭真以后各代的历史记载》，简本(刀国栋、吴宇涛译)，孟康土司藏本， 记录了自1 世叭真至13 世三宝历傣(公元1180年～1497年)止共317年的家族发展史。 《西双版纳召片领世系》，简本(高立士译注)，云南省博物馆藏本，记述自1世叭真至17 世刀绍文(公元1180年～1782年)止共602年的召片领世系。 《西双版纳召片领四十四世始末》，繁本(高立士译)，西双版纳自治州文物室藏本，云南省博物馆保存有抄本。记载自1世帕雅真至44 世召孟罕勒(刀世勋)(即公元1180年～1956年)止共776年的世系源流。 《先王世系》，简本(刀永明、康朗庄译)，勐海曼降帕雅捧代藏本，叙述自1 世帕雅真至15世道桑波勒傣(公元1160年～1470年)止共310年的15 代家族史。《车里宣慰世系及礼仪大事记》，繁本(刀永明、康朗庄译)，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孟龙藏本，讲述了自31世刀金宝至38世刀金安(公元1698年～1878年)止车里宣慰司8代世系及发生的礼仪大事。(3)其它记录车里宣慰司世系的傣文谱牒还很多。这些谱牒史料翔实、内容丰富，虽然其中有世系记载混乱的情况，所载史实亦有矛盾之处，但仍不失为一类记载傣族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档案文献材料。
　　德宏地区亦蕴藏有丰富的傣文谱牒档案。德宏傣族历史悠久、土司众多、民族关系复杂，境内外土司纷争不断。各地土司傣文谱牒档案以土司世系源流为线索，对土司家族发展史及当地历史情况进行了细致的考录。如收集于德宏傣族地区的《芒市历代土司简史》(4) 系方一龙译注而成。值得注意的是，该谱系首先讲述了世界的产生和人类的起源。谱系记载:“‘火烧大地’总共烧了几千万年之久……大火灭后，接着又下大雨；……大地被火烧之后，发出很香的气味，‘至上天神’闻到大地的香气后就下来嚼吃香土。他们一起下来的是36个，平均分散在4大洲，每洲9个。他们吃饱了大地精华，飞不上天了，于是只好永远住在大地上。久而久之，他们之间产生了感情，从而生男育女，所以产生了百种民族。”
　　其次，谱系记录了从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到民国二十年(公元1931年)共560余年放氏土司家族世系，以及其任职求袭、 配偶子女和所辖领域等25代家族发展状况。如该谱系记载芒市“有个土官，名放定正，傣族官名叫做放过法，定正原配罕英，生5子，长名放革法， 次名放傲法，三名放相法，四名放赫法，五名放双法，个个聪明，辅佐父亲威镇边陲。一直到24世方克明袭职后，弟兄和睦，地方太平一时。
　　第三，谱系着重记述了德宏地区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及家族主要人物的史迹功勋。如谱系记载:“芒市的西南方是勐卯官。勐卯官思汉法自恃土地宽广，西南地界直抵瓦城、景栋、准果等地，兵精粮足，就自称为王。……王尚书奉诏领兵来到边庭，传令各个土司官带领士兵随征勐卯，当时各土司官接到王尚书的命令后，都纷纷起兵响应，芒市放革法领兵随后征进。”放革法献计攻下勐卯城，明英宗诏令封赏有功将士，“于是他就自择职位上奏，不久明帝下诏，果然封放革法为‘正长’，而且准其世袭为官，荣恩网替。时值正统三年”。
　　第四，谱系对傣族与其他民族的友好关系亦进行了具体的考录。如19世放过法承袭芒市土司之职时。“对崩龙族采取的制度及委任职务的级别，都与傣族一样，……波弄(崩龙)人，对放过法给他们的待遇十分得意，到处宣扬放过法的威德，世居缅甸的崩龙人，听到芒市土司这样优待崩龙人，于是就有很多崩龙人由国外各地搬迁到芒市境内，注籍居住，这样一来，起自邦弄、邦外一直连到广弄、允送、允那的山区，都成了崩龙人的寨子，司官一直没有过问他们的什么行政、经济和生活，由他们自由自主地发展。……蛮牙、户那两寨的崩龙人和傣人，无意之间发生了口角，彼此不能忍让，竟发生战斗”。随即崩龙人攻占了芒市，经过反复争斗，在各路援军支持下，傣族人终于又夺回了芒市。然而经过战乱，“人民逃往他乡，有的迁到潞江，有的逃往耿马、镇康以及南甸、干崖，于是富饶的芒市，就变成了灾荒之地”。
　　第五，谱系不仅对土司内部及与各朝统治者之间文书往来及承转关系多有述及，并刊录了部分文书的内容。如傣族在与进攻芒市的崩龙族交战中，“(傣军头领)波左觉得崩龙人的势力还强，不能短时取胜，又写文书送往山区的各个山官，并送上些牛酒等礼物。”又如“芒市自从泽浩造反之后，渐渐趋向太平，当时为了泽重褫充大理，放族们联名向上司申请，求上司颁发号纸，准泽重之长子放承恩承袭职位。于清道光十六年六月四日兵部颁发号纸，于六日吉辰放承恩就芒市安抚使司安抚使”。具体文书内容构成及格式由于篇幅所限，此不赘述。
　　此外，盈江县档案馆珍藏有干崖土司刀氏家谱1册，全长60厘米， 宽30厘米，共24页，页23行，用傣文横书，纸色已呈浅黄，封叶残破，上端题有“刀安济交来盈江历史”9字，系后人所记。 从而可知《家谱》原由刀安济收藏，解放后归县档案馆。《家谱》始自明洪武三年(公元1371年)1 世祖郗忠国随军征讨思机法叛乱因军功授干崖长官司世职，止于21世刀盈廷在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杜文秀占据干崖等地时承袭父职，共载486年史。在盈江县莲花山区思鸿让家收集到1本盏达土司刀思氏家谱《刀思忠及其先祖史》的傣文抄本，现为盈江县政协刀安禄先生所收藏、译注。是本叙事始于思翰法(元明史中称思可法)建果占壁王国起(公元1342年， 汉语称勐卯王国)， 止于明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中132年间的史事。由此估计，成书时间不会晚于15世纪， 是很珍贵的傣文谱牒文献。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档案馆保存有1 本《孟连宣抚史》、全书用傣文以诗歌体书写在84页缅纸上，约4000行左右。谱系中记载:“笔者名字叫康朗岗允。孟连土司世系、皇帝世系都是刀派汉讲述的，他有记录本。”“这年属蛇，萨克历(傣历)1159年(公元1797年)，”。傣文谱牒一般都没有著者及成书年代，因此，这本谱系是较为罕见的。谱系内容包括从公元1404年(明永乐二年)至公元1797年共393年间孟连宣抚司土司20世系、勐卯简况、 孟连土司迁徙史、孟连大事记、杂记等5个部分，史料丰富殷实， 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在景谷县偏僻小村益智区习俄寨发现了1本傣文《景谷土司世系》， 其成书年代未写明，但从记录的末代土司刀光焕被流放江西省的时间推算，修撰家谱当在雍正年间。谱系始自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1 世刀算党任威远州知州，止于雍正二年(1724年)，土知州刀光焕被加以“纵匿野贼”的罪名而革职，共载322年间景谷土司家族史， 并录有“皇帝年号更替”、“各省行政简述”、“建勐”、“与满毁色汉的战争(缅甸古王朝)”等内容，对研究景谷地方史有重要的查考价值。在西双版纳地区还收集到了两部《勐泐王族世系》古傣文抄本，其内容基本相同，它们都真实地记录了西双版纳在帕雅真以前的孟泐王族世系和当地的文史情况，对研究南传巴利语佛教传入傣族地区和帕雅真以前的古代历史有一定的价值。两部王族世系已由刀国栋、刀永明、康朗庄译注出版。上述傣文谱牒档案多为近年收集到的有较高史料价值的重要土司家谱。这些谱牒多记述傣族土司的家族世系和当地社会发展状况，有极为珍贵的研究价值。
　　　　二
　　以上研究表明:傣族在历史上产生形成了丰富的傣文谱牒档案，这些谱牒档案不仅具体记录了土司家族世系源流、任职袭替以及家族主要成员的文治武功等历史内容，并对历代封建中央王朝和地方官府对傣族地区的统治情况以及当地的经济、军事、礼仪、宗教、法律状况和境内外土司的关系均有详细的记载，分论之有如下重要研究价值:
　　第一，对历代封建王朝在傣族地区设治经营情况有重要研究价值。羁縻制度是历代封建王朝对边疆少数民族地区采取的一种统治政策，土司制度是元、明、清时期这种政策的主要实施形式。傣族贵族往往因功勋显著而被委以世袭土官之职。《干崖宣抚司刀氏傣文家谱》记载:“忆我始祖郗忠国，祖籍为南京上元县人。明洪武三年，皇帝命郗忠国随从由云南永昌来的大军征讨思机法叛乱，于是思机法由勐卯(瑞丽)逃往阿哈姆(缅甸)避难。郗忠国因军功，皇帝授郗忠国为干崖长官司世职。”(5)多数傣族土司虽为世袭。 然袭职时仍需报请中央王朝批准，清代则重新颁发号纸。《芒市历代土司简史》记述:“(放天球)至康熙三十五年承袭土司职位，蒙颁号纸一道，祗领任事。”于康熙五十二年染患疯痰之疟，康熙五十三年医治不愈，又不能供职，详请将印职告替与嫡亲长男放仁。放仁于康熙五十五年顶职，蒙颁兵部乾字二十八号号纸一道，祗领任事。”各代王朝中央在傣族地区多采用“恩威并重”、“以夷制夷”的驾驭政策，这种“以夷制夷”的统治政策亦为有明一代西南边疆的土司纷争埋下祸根。
　　第二，对傣族地区各阶层经济关系的发展演变有重要研究价值。元、明、清时期，傣族土司任职时要向中央王朝朝贡，同时听从封建统治者的调遣，并缴纳一定的赋税。《孟连宣抚史》说:“第四代刀派罕继位，他用大象、银四十八两向召王桑勒(明王朝)朝贡，汉王颁发给印信，命令他来管理地方，印信名叫经制宣抚司。发给大印和任命书的榜文，都贴在王都城的大门上。从此，我们(的土司)才得穿黄龙袍衣，世袭继承。”(6)在土司辖境内， 下级土官及所辖群众都要向土司进贡纳税。《干崖土司刀氏家谱》提到第六代帕空任职时，“民众都安居乐业，五谷丰收，无忧无虑。只少了勐波、勐乃、勐拱不来进贡。后来帕空法死了，传子帕落法，土司衙门才到旧城。所有干崖一带地方，人民得过好日子，每户人民，只交国税银子三分。”在西双版纳，各勐傣族群众除了要负担沉重的赋税粮银外，每逢年节都要向宣慰司使上贡地方土特产。《先王世系》记录了公元1626年缅王法苏妥入侵西双版纳，“地方百姓困苦，无力送粮上缴天朝，遂商议决定，以银两折抵，计共应纳谷米1084石，分配如下:景洪应缴粮银593.7482两；勐醒(普文)应缴粮银164.3588两；……以上系8勐各村寨共同应承担的负担， 除此以外还要向地方土官承担负担，每户应出银0.1两，外加增派0.05两； 帮助打洛出负担20.5两。这些沉重的负担，从祖腊历××年(缺页)直到现在。此外，不论那一个勐，每逢年节，都应向宣慰使上贡地方土特产”。
　　第三，对傣族土司行政区划、官员委任以及各种礼仪制度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据《刀思忠及其先祖史》所述，王骥平定麓川之乱，勐底、干崖和勐宛土司因征战有功入京朝贡，“皇帝金口封赐给的爵土、勐底司的有九十八喧；勐宛司的有七八喧；干崖司刀帕便的有五七喧。正统九年，皇帝又敕令提升三个土官为宣抚使司宣抚使。……云南布按三司立即按照皇帝诏谕，划盏达地方给刀思忠为世袭爵土，并指明四至为:东至大江，与思松法的土地为邻；东北至幸弄的帕慈山，以平坦的石岩、酒罐似的山凹和六‘肘’长的‘古纳’为界标；西自通勐缓的四条道路起，至神山的昔马谢；西南自闻名古道起至南蚌河与大江交汇口的奇山。布政三司还郑重宣布:这土地是当今皇上敕封给刀思忠的，如有********侵犯者当治以死罪，并刻碑勒石，以垂不朽”。(7)据《先王世系》记载， 西双版纳行政区划在乾隆四十三年作过一次大的调整。“祖腊历1140年(公元1778年)戊戌，以召景哈为首的车里议事庭官员及各版纳各勐的官员集会，请求松列帕兵召片领批准，按照古规，将西双版纳行政区划调整如下:勐腊、勐伴、勐拉(思茅)、整董、勐醒、□□、勐罕、勐遮、勐混等是大版纳，勐笼以1 个勐为1版纳；以上9个版纳是‘版纳蛙龙’(即大版纳)。勐捧、勐润、勐海、勐阿、勐宽、勐远、勐醒、勐养是小版纳，是版纳冒宰；勐满、勐康为两个怀朗；勐往为一个怀朗；补角、勐伦为1个怀朗；以上3个版纳冒宰，4个怀朗属召龙帕萨管辖。景协为1个纳少；尚得为1个纳少； 尚勇为1个纳少；磨龙(即磨歇)为1个纳少；勐文宽为1个纳少； 景洪的曼听为1个纳少；勐罕的曼弄龙为1个纳少；4个纳少组成1个怀朗。4 个怀朗组成1个版纳。 ”关于召片领宣慰使下属官员的委任《车里宣慰世系》说，“凡属接任、委任，都必须由文书官昆欠书写委任状。书写委任状时，认真填写清楚晋升者的姓名及其晋升的职官等级。交认汉冬，实际就是买权力的书写费，接任者凭职官等级行使职权管辖范围内的权力。关门节时，分封村寨头人，开门节时分封议事庭的官员。”官员接任时根据礼仪制度要举行一定的仪式。除了各级官员接任礼仪制度外，召片领及各级土司婚丧聚嫁、喜庆节日、祭祀啖佛、盟誓缔约都要举行隆重仪式，这些礼仪制度在傣文家谱中均有详细记录。
　　第四，对傣族地区内外战争状况有重要研究价值。从傣文谱牒所记载的内容看，傣族地区的战争有6种类型:其一， 傣族群众反抗土司压迫的斗争。如《芒市历代土司简史》记载:“时当明嘉靖二年。放福之世，地方太平年岁丰收，……但好景不长，过了些时候，芒市所属的勐牙、勐板等地接近潞江沿岸的人民无故暴动，反叛土司。当时土司接到边报，立即差派属官王达领兵征剿。”其二，土司宗亲为争袭职位发生的仇杀。《遮族土司世系》说:“(13世祖)多来朝显老得较早，神鬼很快就把他送上了西天，告别了他的三妻六子。可是，在他的6 个儿子中，有两三个都想骑白象掌握朱红大印，现在父亲一死，他们就公开杀戮抢夺权位。”其三，傣族与其他民族之间发生的纷争。如《芒市历代土司简史》所记载的19世放过法承袭芒市土司职位期间傣族与崩族发生的大规模纷争，这次争斗给傣族和崩龙族人民都带来了极大的灾难，至使富饶的芒市变成了“灾荒之地”。其四，傣族土司之间发生的战争。《孟连宣抚史》讲述了孟卯迁出的傣族在开垦孟连之初，“与孟连相毗连的景洪，……欲争统治孟连，把居民掠去作“禄海”(即农奴)，于是积极准备了战争。那时候，孟连的召孟年幼不管事，执政的是他的智谋超人的祖母。她召见众官及百姓，动员他们起来抵御外来的入侵者。……景洪的兵马，来到孟允和孟连的交界地，看到火光到处明亮，知道孟连早有准备，要硬打必然没有好结果，于是罢兵。”这段记录揭示了傣族土司之间发动战争的实质。其五，傣族人民抗击外族入侵的战争。值得注意的是傣文谱牒不仅大量记述了反击缅王入侵的历史，还记录了近代史上抗击帝国主义入侵的史实。《四十四代召片领世系》记载:“英帝国主义入侵班洪，云南省政府调集各路兵马，准备反击入侵的英军，景洪由召栋庭带兵前往，勐海由刀雅刚带队，召雅刚又名召相荣。后来中英双方谈判和解，各路兵马撤回原地。”其六，傣族土司与封建统治者之间发生的战争。《先王世系》说:“这个时期，老贺毫(白头老)发动战争，西双版纳，山区西双贺圈听信白头老是‘召顿温’(神仙)降生的谗言，参与对抗天朝。时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尹总督、柯总督为首，命天朝兵前来西双版纳平乱，攻打白头老，凡参加叛乱者，按情节轻重处罚，罪恶大者斩首，胁从者送往内地安置。”
　　第五，对傣族地区南传上座部佛教传播的情况有重要研究价值。如《勐巴腊纳西囡王族世系》(8 )开篇记述了“在勐阿腊维(西双版纳古称)荒坝建立佛塔的故事”。世系记载，释迦牟尼首先让帕雅英达提拉召为首的4个罗汉至世界各地去传经， “为世间俗人建立佛塔八万四千座，收藏佛教经典八万四千颂。这些经典中，有专讲佛主生世的《布塔》；《瓦札纳》经文，包括三部《必达戛》经书(即专讲佛经的《苏颖达必达戛》、佛教教规《密乃牙必达戛》、创世纪《阿坦玛必达戛》)；还有专讲行善布施的《呢雅呢戛》、《维先达拉》经书；升比丘的《敢麻瓦渣》经书等”。其次，世系还记载:“帕雅英(天王)命令密柱甘嘛底麻稳(天神)说:‘你变成两只孔雀下凡，一只飞到密底哈纳管(中国)，告诉天朝汉王；一只飞到勐戈桑勐漫(骠国)，告诉骠王。……要他们同时赶到勐巴腊纳西囡(景洪古称)，共同商讨大事，派出使者到勐南掌(古老挝)勐龙帕王(今琅勃拉邦)，找回勐泐王的后裔；在勐巴腊纳西囡建立佛寺’”。这些记载不仅对研究南传上座部佛教及其在西双版纳的传播有重要史料价值，对研究古勐泐王国的建立亦有重要史料价值。
　　第六，对傣族地区法规制度建立历史有重要研究价值。据《勐泐王族世系》(9)记载，古勐泐立国之始，“建立了世俗政治制度、 佛教内部的规章制度、内外制度、外交关系等。政治制度有12条，佛规制度14条，外交关系15条”。如“政治制度”规定:“1、 是鱼塘不准开田；田不准挖成鱼塘。2、田界、地界、村寨界、勐界、 国界是旧政权划定的法定疆界，不准任意侵占。3、是小官者，不准自诩为大官。4、是百姓的，不准自称为官。5、鱼塘和田地，不准辟为村寨。6、不准断绝家族关系。7、小勐的官员，不准坐大勐官员的席位。……12、 ‘乃怀’(百夫长)等级的官，不准坐在“乃版”(千夫长)等级的官之前。”
　　综上所述，傣文谱牒的重要特点就是以王族世系为线索，广泛记述了傣族社会历史发展各个领域的详细情况，史料翔实、内容丰富，对研究傣族地区民族史、地方史、政治制度史、民族关系史以及西南边疆变迁史有极为宝贵的查考利用价值。

注释:
　　(1)参阅张公谨《傣族文化研究》，云南民族出版社。
　　(2)(3)文中所述西双版纳土司世系均刊录于《车里宣慰司世系集解》，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
　　(4)载于《德宏傣族社会历史调查》(三)， 云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5)(7)这3份家谱汉译本刊录于《德宏史志资料》第11集， 德宏民族出版社1988年版。
　　(6)《孟连宣抚史》，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5页。
　　(8)(9)两份族谱载于《勐泐王族世系》云南民族出版社1987年版。

本文责编：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