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傣族古籍传承及保存方式
蔡小晃
摘要:数百年来,傣族通过听经活动、赕佛活动和抄写经书的风俗把用老傣文保存的大量古籍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这些大量的古籍,不仅只记载着傣族悠久的文化,同时也记载着听经人、赕经人、抄经人的心愿和功德。
关键词:傣族古籍 传承 保存方式
傣族的悠久文化,由于有反映本民族语言的文字而得以保留。傣族在历史上使用过不同形体的文字。这四种文字分别叫傣泐文(“西双版纳傣文”)、傣纳文(“德宏傣文”)、傣绷文(“圆体傣文”)、傣端文(“金平傣文”)。为了以1954年国家有关部门对傣文进行了改革改进的西双版纳傣文和德宏傣文的新傣文相区别,这些文字一般都叫做老傣文,也有人考虑到这些文字的历史悠久而称之为古傣文。傣泐、傣纳、傣绷、傣端都是傣族内部不同支系的名称。傣泐文使用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傣族和布朗族地区及孟连县一带的傣族地区;傣纳文使用于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傣族地区及景谷、沧源、双江、耿马、镇康傣族地区;傣綳文使用于德宏的瑞丽市及潞西市遮放以南地区,澜沧、耿马的傣族和部分佤族也有人使用;傣端文使用于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金平县。这四种老傣文都是拼音文字,是随着佛教的传入而创造的,属于印度婆罗米字母体系。由于传播路线不同,故有南、北两系之分。四种傣文都属于北系的巴利文系统。傣泐文和傣綳文为圆形字母,傣纳文为方形字母,傣端文方圆兼备。
傣文最初是用来传播佛教、翻译佛经的,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字的使用,渐渐由纯宗教的用途发展成为社会生活交流的工具。即超越了佛教的范围,已广泛运用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生产、生活之中。长期以来,用傣文写的书,有地方史、医书药典、政治经济资料、小说故事、民间传说、诗歌谚语、土司家谱、佛经教义,土司署的文告、民间书信往来,也都使用傣文。
傣文的创制时间,现在尚未有确定的年代。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傣文的产生与佛教的传入有很大关系。傣族号称有八万四千部经书,此说法尚无考证,但是傣族文献数量多、种类多是可以肯定的。据德宏州民语委在2002年编写《中国云南德宏傣文古籍编目》的调查,德宏现存2000多种类型、5000多部的老傣文古籍。
傣文古籍就内容来讲不仅只是佛教方面的,所涉及的范围很广,可分为三类:一类是音译经,即佛教经典,傣语称“达拉”;一类是义译经,即佛本生经,傣语称“利部帕拉”(佛的故事);还有一类是世俗文书,傣语称“利”,如政治、历史、军事、法律、道德、天文、地理、历算、农田、水利、科技、语文、文学等。佛教经典是用傣文按巴利语或缅语音译的,只有大和尚能读懂,一般傣族读不懂。佛本生经是傣族根据原文意思用傣语翻译的,识字的傣族一般都读得懂。内容虽然是释迦牟尼的故事,但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其实“阿銮故事”就是“佛本生经”与傣族文化、生活习俗的结合,可以说是外来的佛教故事的傣族本土化产物。世俗文书是傣族自己编创的,纯属本土产品,这类古籍是用傣文记录口头传承下来的集体创作的神话、史诗、大型故事及叙事长诗。一些深受群众喜爱的传统歌谣,如情歌、习俗歌等,也都用文字为载体保存和流传。
佛教经典、佛本生经和世俗文书都是傣族知识的宝库,人民的重要读物。傣族除了在佛寺里念经、听经外,村寨里婚丧嫁娶、节日庆典都必须有念经、听经的活动。
听经风俗在德宏傣族地区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在佛寺,一种是在家里。每年的佛教节日,如“夏坐”(和尚每年雨季在佛寺里安居三个月,也叫夏安居或安居节。)、“泼水节”等节日时,傣族都要到佛寺听经。在佛寺听经并不只听和尚念佛经(佛教经典),当和尚念完佛经,拜佛仪式结束后,“贺露”(村寨里主持和负责佛事的人。)就会找一部大家喜欢听的“阿銮故事”或其他世俗文书来念给大家听。在家里听经,是傣族最特殊、最常见的风俗之一。它不同于到佛寺听和尚念经的风俗,它没有固定的日期和地点,只是依附在家庭举办的活动,如修建佛寺、竖塔、“做摆”①、“超度”、“上新房”②等佛事或世俗活动中。家庭听经风俗是民间社会自己组织的活动,一般都在晚上进行,由举办活动的家庭安排,邀请全村寨人和附近村寨的亲友来参加,僧侣不参与。活动由“贺露”或会念经书的人主持,所念的“经”都是大家喜欢听的“阿銮故事”或其他世俗文书。家庭听经活动一般都进行两到三个晚上。听经活动不仅是傣族生活习俗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传播佛教的好方法,也是傣族古籍得以传承的主要原因之一。
傣族古籍得以传承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赕佛活动。赕佛(用财物敬献给佛或僧侣的宗教活动)是傣族表示信仰佛教的主要方式,傣族一生中都在为赕佛而忙碌。在赕佛的活动中所用来赕佛的东西不分大小,不论多与少,不限种类,不分男女老少,不固定时间。可赕的物品,大到一座寺院、一座塔,小到一颗针、一根线、一棵蜡烛、一根香;赕金钱,多到成百上千,少到一角两角。其中建佛寺和佛塔因耗资巨大,一般都是集体集资而建。赕佛像活动,即“做摆”,经济状况比较好的家庭可才能举办。此活动在民间中最为隆重,是傣族一生中的理想。
赕佛,除了赕花、赕香外,赕经书是一种很普遍的赕佛活动。赕经书,傣语成为“露坦”,是专门以赕经书为主的活动。此活动最为频繁,最为广泛,每个家庭都赕过经书,数量不等,多者十几部,甚至几十部,少者几部。
傣族赕经书,有几种原因:有的是为了表示对佛的虔诚信仰;有的是为了表示对已故亲人的怀念;有的是为了消灾免病、求平安健康、求功求德,求福求禄、求子求孙等。
赕经书形式多种多样:有一个人或几个人合赕,有一个家庭或一个家族合赕,也有全村寨或几个村寨合赕等方式。所用来赕的经书,一般都要写赕经书者的名字(如是村寨赕的就写寨名)、时间、赕给谁、为何而赕等内容。凡是写有这些内容的经书都是赕过的经书。除专门以赕经书为主的活动外,在做其他佛事时,供品中都必须有经书。内容无限制,赕多赕少由自己定。比如庆祝佛塔或佛寺建立,和尚升级,为死者超度亡灵、周年祭日、上新房、结婚等。用来赕佛的经书不一定是佛教经典或佛本生经,世俗文书也可以用来赕佛。由于这类书的叙事风格与叙事结构与“佛本生经”是同一模式,皆以佛祖说教,以佛祖讲述自己成佛之前轮回转生的经历为开头话题,最后以佛祖的预言和期望为结束语。所以这些世俗文书不但被视为经书,而且还拿去赕佛。
傣族崇尚新,“以新唯美”,认为新的东西,是最干净、最美的东西。用过、赕过的物品不能再赕,陈旧的东西不赕,鲜花、水果都要洗去灰尘。要赕的经书必须是新的,是重新誊抄的,否则将被视为对佛祖不恭。这种虔诚的信仰和频繁的赕经书活动和“以新唯美”的观念,加大了经书的需求量。为了满足需要,社会中便自然地出现了誊抄经书的人。
誊抄经书,是一种特殊的行业,是保存傣族古籍的重要方式。傣文古籍仍保留着口头创作的基本特征——无创作时间、无作者姓名。经书上只有誊抄者的姓名和誊抄时间。誊抄经书的人有僧侣,有村民,他们都不是专业人员,也不以盈利为主。僧侣誊抄经书一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炼;二是为了传播佛教;三是为了练字。村民誊抄经书,其目的主要是积功德。无论是僧侣誊抄的经书或是村民誊抄的经书一般都是卖给需要赕佛的人。据说凡是要用来赕佛的物品,都必须是自己制作或者是用自己的钱购买的,否则是帮他人赕,而且赕佛所得的功德也将是他人的,所以要用来赕的经书,也必须买。现在一部经书能卖到二三十元。
傣文古籍,从外形看分两类:贝叶经和纸本经。贝叶是一种名为贝多树的叶子。经过加工制作后用来刻写佛经,就是贝叶经。贝叶经在西双版纳地区很多,在德宏不多见。纸本经,用本地制作的构皮纸或白棉纸用毛笔书写经书,装订成卷,以绸缎、花布或傣锦做封面,卷成一轴。德宏地区傣族经书都是纸本经。
傣族存放经书有两个地方即佛寺和家里。
佛寺,傣族称奘房。佛寺不仅是佛教活动中心,同时也是傣族文化活动中心。每年公历9月中旬至12月中旬三个月的时间,是傣族佛教信徒在佛寺进行拜佛、念经的时间,傣语称“豪哇”(“夏坐”)。“泼水节”人们必须先到佛寺进行“泼水”仪式以后才能到外面互相泼水。平常谁家举办红白喜事都到佛寺生火做饭,让客人在那里用餐。佛寺里的一切,包括建盖佛寺所用的材料、大大小小的佛像、经书柜、记载着各种内容的经书、琳琅满目的旗幡、美丽而神秘的佛经故事图画,以及各种各样的供品等等,都是佛教信徒赕的。佛寺成了“收藏”傣族文化的“宝库”;传递傣族文化的中心。
数百年来傣族笃信南传佛教,视赕佛像和赕佛经为幸福之事,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到佛寺里赕佛经。每寺中都堆放着成柜或成架的经书,当经书积得太多了,就捡出一部分焚烧掉。
赕过的佛经除了存放在佛寺里外,还可以拿回家存放。傣族家家户户客厅里都设有佛龛,都供奉佛像。习惯上供奉佛像了就得供奉佛经。经济条件好的或家里有人喜欢读经书的家庭会在客厅里摆一个经书柜,所存放的经书不少,一般都是十多部以上。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或家里没有人会读经书的家庭一般都没有经书柜,经书就供在佛龛旁边,经书也不多,一般就只二、三部。
经书都是人民发愿心,许功德,出钱请人抄写的,是傣族悠久文化的宝库,是傣族社会发展的珍贵史料。
数百年来,傣族就这样通过听经活动、赕佛活动和抄写经书的风俗把用老傣文保存的大量古籍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这些大量的古籍,不仅只记载着傣族悠久的文化,同时也记载着听经人、赕经人、抄经人的心愿和功德。
注释:
1. 傣族为侍奉佛主所举行的民间佛事活动。
2. 傣族住进新居时举行的一种庆祝活动。
参考文献:
1.《傣族史》江应樑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3.12
2.《傣族宗教与文化》张公瑾、王锋著 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2002.9
本文责编: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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