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傣族文学发展概述当代傣族文学发展概述

冯怀勇

一、总述　　

傣族文学源远流长，在长期生产和社会生活中，傣族先民们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学财富，仅叙事长诗就有550部之多。那么新中国成立半个世纪以来，当代傣族文学发展的状况又怎么样呢？

纵观当代傣族文学发展历程，20世纪50年代末，已故歌手康朗英为开先河者，他的长诗《流沙河之歌》的问世揭开了当代傣族文学史的新篇章。《流沙河之歌》作为新中国成立后傣族的第一部长诗，汉文版问世以后，立即得到文学界的好评，被誉为“祖国百花园争妍的文艺园地中的一朵又香又美的花”。之后，康朗英先后创作了《幸福的开端》、《一只凤凰飞向太阳》、《祖国颂》、《向北京歌唱》等短诗和被誉为《流沙河之歌》姊妹篇的长诗《澜沧江之歌》。这些诗歌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取得了可喜的成就，为傣族文学增添了光彩，摆脱了长期以来以佛教为歌唱的主题，反映出傣族文学已随社会的发展而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此后又相继诞生了康朗甩的长诗《傣家人之歌》、《澜沧江边迎接解放军》、《毛主席派来的亲人》，诗集《从森林眺望北京》（1957年出版）和《森林里的宝石》以及波玉温的《彩虹》、庄相的《幸福的种子》、岩峰的《波勇爷爷游天湖》、征鹏的《玉娥的新衣》和方岩的《方岩诗歌选》等一批优秀而较有影响的作品。这些诗人用自己的歌喉和笔为他们所热爱的傣族人民歌唱，他们的诗作代表了当代傣族文学创作的最初成就，也是这批诗人用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反映出傣族人民的觉悟和思想意识的转变。　　

进入50年代初期，一部分傣族青年作者开始了小说创作的新尝试，如朱宽柔１９６３年就在《边疆文艺》上开始发表短篇小说。小说和新诗的产生，拓宽了当代傣族文学领域，丰富了傣族文学的样式，突破了以往只有叙事诗创作的文学样式。这一时期涌现出了岩峰、征鹏、刀保乾、朱宽柔等一批傣族文学新生力量，他们以新的思想、新的艺术手法创作出不少优秀的诗篇。　　

在这个队伍中，刀保乾是一个突出的代表。1955年，刀保乾被调到刚创刊的德宏团结报社工作，作为一名编辑，他创造性地开辟了具有浓郁民族特色和边地色彩的文学副刊《孔雀之乡》和《莫那绪》，培养了一批傣族作者，其中包括知名的庄相、方岩、邵伍和晚有章等。在这期间，刀保乾开始创作，陆续发表了不少内容丰富、形式活泼的诗歌，较著名的有《朝着北京敲，朝着北京跳》、《美丽的孔雀之乡》、《把党的恩情写成诗歌八万四千卷》和《向祖国拜年》等等。刀保乾本人既识傣文又懂汉文，并能用两种文字创作，这样的人才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傣族作者中并不多见。　　

总之，新中国成立后历时１７年的傣族文学创作，标志着初期当代傣族文学的崛起。现在看来虽然他们的作品还很单一并存在许多不足，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傣族作家和诗人对新世界和美好生活边地色彩的认识和审美方法。　　

“十年动乱”中，傣族文学像全国其他民族的文学一样遭到严重的打击，许多歌手、诗人和作家遭到迫害，康朗英、波玉温、刀保乾等含冤死去。尽管如此，其间也产生了一些有一定价值和影响的作品，如邵伍的《景梅哏家史》（１９７４年）、康朗甩和刀兴平合著的《玉帮血泪史》、管有成的《瑞丽江畔之歌》以及岩峰的《飞向太阳》等。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思想得到解放，民主得到发扬，“双百方针”得到贯彻，作家真正获得了创作自由。被扼制了10年之久的傣族文学歌喉，又重新发出了新的声音；一批矢志不渝地献身民族文学的傣族新作者初露头角，老作者又崭头露面。康朗甩发表于《人民文学》１９７８年１０月创刊号上的《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表达了他对新时代的赞歌，同一时期的作品还有庄相的《象脚鼓又敲响了》、《 泼水节之歌》和岩峰的《楠木的呼声》。这些诗作已跳出50年代的纯歌颂的巢穴，将揭露与歌颂结合起来。就像一位评论家在对《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评论中所说的那样：“康朗甩过去的诗，大多数是直抒胸臆，写出他对祖国、对党、对北京的热爱之情，写出傣族人民翻身解放的快乐和幸福，而像《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这样写他自己欢乐与痛苦的经历的诗，还比较少见。康朗甩过去的诗，有的是对光明的赞颂，对幸福的讴歌，而像《欢迎你，远方的客人》这样的光明与黑暗的交织、幸福与痛苦的对比的诗却不很多。”这表明随着傣族文学事业的发展，新时期的文学创作在观念上有所更新。　　

此后，傣族的文学队伍里，新老作者努力探索、创新，不断追求，发挥各自的个性，显示鲜明的特色，一个个走向成熟。这一时期产生了岩林的《永恒的歌》（诗歌）、《母亲的歌》（散文）、《远山情》（中篇小说）、《竹楼之夜》（短篇小说）、《渴望幸福的人》（短篇小说），征鹏的《版纳纪行》（散文）、《西双版纳风情》（散文集）、《拴线》（散文），帕罕的《蜜多萝熟了》、《南卡河畔》、《一个往日的故事》、《依兰香》等中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王城暮色》等，朱宽柔的《玉妹罕》（中篇小说），多永湘的《边境线上的开场戏》（中篇小说）和康朗亮的《孤胆英雄颂》（叙事长诗）。这些作品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有了新的突破。当代傣族文学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尤其是小说和散文的出现打破了傣族文学史上仅限于诗歌的局面，并且出现了长篇小说。这时期的作品还有水滴的《胶林绿波》、《停云落月》、《傣锦情丝》，刀正明的《调解员玉叫》、《琴声悠悠》、《波罕皮》、《夜，深深的夜》、《五十度包谷酒》，召罕嫩的《逝去的脚碓声》、《金蕉雨》、《王子的女儿》、《蛰伏的心魔》，岩云的《亻爱尼山纪事》、《桔园轶事》、《双辫姑娘》、《饮一杯佤山铜锅酒》，伊南的《傣寨恋曲》、《妮儿》、《傣女情》、《南哨的故事》、《芒逢寨》、《槟榔树下》、《梨痞》以及征鹏、方云琴合著的长篇小说《南国情天》，征鹏、唐中一合著的《流亡土司》，还有伊南的散文《车尔植玛》和段林的散文集《情感的绿地》。　　

这些作品从不同的侧面观照历史与现实生活，题材涉及诸多领域及社会问题，并以其充实深厚的内容显示了当代傣族文学创作的新水平。

二、当代傣族作家及作品素描　　

在这个文学创作群体中，征鹏是一位很有创作实力的作家，他早期的作品多以描绘故乡的山水美和人情美为主题，曾被评论界称为“西双版纳的风情画家”，也是较早被中国作家协会吸纳为会员的傣族作家之一。他的散文《拴线》曾获１９８１年云南民族文学创作奖，散文集《版纳纪行》曾被外文图书出版社译成英、法、日、俄、德、意等国文字出版。80年代后期征鹏开始涉足小说创作，小说《南国情天》的出版填补了傣族没有长篇小说的历史空白。　　

被称为“版纳奇才”的刀正明，是一位能用傣汉两种文字创作的多产的作家，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语言精炼隽永，人物个性独特，内容比较贴近现实生活。到目前为止，刀正明已有４０多篇用汉、傣两种文字创作的中短篇小说发表。其中，小说《邻居》曾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短篇小说《调解员玉叫》和《琴声悠悠》、诗作《今生今世永相爱》（赞哈调）分别获得云南省第二届文学艺术创作奖、云南省期刊征文奖和全国首届少数民族曲艺展演一等奖。　　

朱宽柔是最早进行小说创作尝试的傣族作者，他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从《玉妹罕》这个中篇小说来看，是一篇难得的佳作。《玉妹罕》被称作是新时期傣族“伤痕文学”的代表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当代傣族文学创作群体中还涌现了帕罕、水滴、方云琴等女作家，这是难能可贵的。　　

帕罕从１９８０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版纳》、《民族文学》、《边疆文学》和《女子文学》等杂志上发表了２０多篇小说和散文。她的作品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描写给人以一种朴实清新之感，同时也因此形成她的艺术特色。她的代表作《蜜多萝熟了》显现出了她的创作才华，最近她又出版了反映西双版纳历史与现实的长篇小说新作《王城暮色》。　　

除人口比较聚居的德宏和西双版纳地区以外，其他傣族地方也有文学新人出现，如临沧市的段林、伊南，普洱市的召罕嫩、岩云等。　　

段林在散文领域里耕耘，出版了散文集《情感的绿地》，其中的《傣乡，连风也多情》曾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他的作品“民族性、地域性都很鲜明，不管是写境状物，还是回忆抒情，都呈现出傣族特有的审美心理”。他所“选取的大多是一些看似细小的生活侧面，甚至是一般人过眼不记的小事，但经过深入挖掘，便一一鲜活升华了”（《情感的绿地》序言）。  　　

伊南是这个创作群体中最年青的一位，她从１９９１年开始发表作品，短短的几年就先后有１０多篇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发表。她的作品大多是关注傣族女性和儿童在当代社会中的命运，笔法凝重、犀利，语言精炼、透彻，如“他们只顾做生意……钱赚得不多，却把脾气养坏了”（《梨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现实生活中一部分人的心态。伊南笔下的人物塑造的是一些不幸的女性，她们通过同命运不断抗争，最后寻找到自己的出路。如《绑牛王》中的南团、《芒逢寨》中的“姑娘”等就是其中的代表。　　

普洱的召罕嫩，给我们讲述的是生活在那片古老而又年轻的充满希望的土地上的傣家人的故事。她的小说善于营造矛盾冲突，主要是以年轻人与老年人所表现出来的传统思想与现代意识之间的冲突，通过年轻人冲破世俗思想的禁锢来反映当代傣家人在改革开放激流中思想意识的转变，如《逝去的脚碓声》中的布永和他的孙辈岩宝夫妇、《蛰伏的心魔》中的岩胆与他的父母就是其中的代表。就像她所说的那样：“除了写小说外，这世上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想写的时候，一定会写下去。”我们相信，继小说集《金蕉雨》出版之后，她肯定会给我们写出更多优美动人的故事。　　

与召罕嫩一样，岩云这位生活在孟连这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的文学新人，他所给我们讲述的又是别样的故事，这些故事讲述的是其他兄弟民族的浓郁的风情格调，如《亻爱尼山纪事》和《饮一杯佤山铜锅酒》。他的小说构思奇特，语言风趣、幽默，很有自己的特色。其中，《饮一杯佤山铜锅酒》曾获思茅地区建党70周年征文奖。　　

近年，傣族文学新人不断涌现，柏华、布非、白笑杰、张建华、玉光、孟玥等，他们的名字频频出现在《边疆文学》、《民族文学》和一些有影响的刊物上。柏华的诗歌《祖国，我和你一起过生日》和最近发表的组诗《回家》、布非的散文《乡村笔记》、白笑杰的《花腰傣女》、玉光的《东边日出西边雨》和孟玥的诗集《月光下的恋河》，这些作品以新的视角、新的人物和新的心灵世界展现给读者，让人耳目一新。他们在继承、借鉴、探索和创新等的创作方法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反映出傣族新一代的文学创作队伍正在壮大并走向成熟。     　　

在傣文创作园地里也有一支不容忽视的队伍，这个队伍中的岳小保、刀正明、刀承华、相够、依拉罕、孟拉岩、岩罕丙、岩温胆、岩温丙、晚相芽、玉光等人，发表在《团结报》、《版纳报》傣文版以及《勇罕》和《版纳》杂志上的作品深得广大傣族读者喜爱。刀承华的《煮饭》、《月线》、《大青树下》，相够的《苦命儿》、《月线和她的朋友》，郗保常的小说集《枪》、《勐焕风云》，方乾龙的《及时雨》，岳小保的短篇小说《玉品的身价》、《夜来香》、小说集《初开的缅桂》，孟拉岩的短篇小说《彩云追月》、散文《暖沙河旧事》，岩罕丙的短篇小说《一天早上》，刀正明的短篇小说《邻居》、小说集《边城小镇》，征鹏、刀治国合著的长篇小说《象滚塘》等。这些作品有的还获过大奖，其中岩罕丙的《一天早上》曾获过1985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短篇小说佳作奖；刀正明的《邻居》曾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小说集《边境小镇》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最高奖“骏马奖”。用傣文创作的作品为当代傣族文学增添了一道亮丽的色彩。 

三、当代傣族文学发展的思考　　

50多年来，当代傣族文学创作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这是应当给予肯定的，但是，无庸讳言，就整个当代傣族文学创作群体而言，无论从横向还是纵向来看，这是与一个百万人口的民族极不相称的。早在1987年于西双版纳举行的当代傣族文学研讨会上，傣族文学的这个创作群体其实也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许多人把当代傣族文学滞后的原因归结于那场令人心颤的“文革”浩劫。是的，这只是原因的一方面，另外我们应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总结：　　 

1.队伍零散，缺乏凝聚力。由于队伍零散，缺乏交流，个人偶尔发表的作品在这个群体中很难引起关注。　　

2.缺乏评论。新时期以后，评论界对当代傣族文学的评论和研究文章几乎是凤毛麟角。创作和评论是相辅相成的，所以不能忽视评论对创作的积极作用。　　

3.翻译跟不上。傣族是个有自己文字的民族，部分作者用自己民族文字创作出来的作品，不乏有佳作发表，但由于没有翻译队伍及时地将这些作品翻译出来，所以不被外界所知，同时也就很难引起关注和评论。

4.大部分作者没有持之以恒的创作追求。在傣族文学创作群体中普遍存在着这种现象，就是有一部分作者发表了一两篇（部）作品之后，却在大家的热情企盼中销声匿迹了。创作是一项艰苦的劳动，很少有人能持之以恒地安于青灯绰绰之下，寂寥地在精神的家园里耕耘。　　

相比之下，其他领域像音乐、舞蹈、摄影等，傣族还有一定的代表人物，究其原因是：他们把自己喜爱的东西当作一种职业、当作一种事业来做。　　

总之，经过50多年发展的当代傣族文学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但是离读者的厚望、时代的要求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傣族作家们还需进一步努力。

（作者单位：云南民族出版社 ）

本文责编：帕相